第32章-《沥川往事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“平时,最令我们烦恼的事情是同事、朋友突然决定聚餐。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将就我们的口味,所以最常遇到的尴尬是到了一家餐馆,发现没有我们能吃的东西,只能饿着。因此,我建议你在自己的小包里永远放一盒零食以备不虞,花生、杏仁、核桃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我掏出笔记本记下来。

    “吃素菜的时候,要缓慢咀嚼。仔细聆听你身体的反应,体会绿色食品的原味。时时刻刻,想着自己的健康、想着你挽救的动物,想着人类,想着地球。天人合一,你在以实际行动改善世界、促进和平。你应当感到自豪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。”我想了想,忽然问:“为什么您一直不问我要成为素食者的原因?”

    “我们从来不问这些。这是你的选择,不需要我来批准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原因,我们只是有共同的兴趣,所以走到了一起。就像读书会、下棋协会、扑克协会、钓鱼协会那样。”

    真是个理想的俱乐部。

    “所有的活动我必须要参加吗?”

    “我们的组织非常松散。想来就来,不想来就不来。有些人参加头几次活动,发现坚持下来太难,又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“南宫先生,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?”

    “问吧。”

    “您为什么是素食者?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,我是农村人,以前什么都吃的。我有一个弟弟,从小感情非常好,就是很淘气,我逼着他参军,他去了。结果他在军事演习中出了事,被炸死了——粉碎的那种。自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秒钟起,我不能看见任何肉类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不该问这事儿。”我喃喃地说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”说到这里,他突然背过身去,声音有些更咽,“我需要安静一下。”然后,他就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。

    我没参加那一次活动——很羞愧地逃走了。

    回到家里,我一本正经地给我的几个当翻译的同事发了邮件,宣告我成为一个素食者,请她们多多关照。然后,我清理冰箱,扔掉了所有的肉和鸡蛋。清理零食,扔掉了所有牛肉干、鱼片、肉松。我拎着菜篮去市场,买了一大堆青菜、水果、豆腐、豆浆。我吃了一天的素,没觉得很难,只是晚上闻到街头的羊肉串和烤鸡翅,非常心动,我赶紧回家上床,把头捂在被子里。后来我忍不住,跑回街上观察,惊喜地发现,其实烧烤中也有素的,比如烤豆腐、烤土豆片、烤玉米、烤生菜、烤藕、烤蘑菇,除了不是肉,味道都一样!我的神啊!太好啦!晚餐就在这里了,一下子吃了个饱。

    第二天上班,没喷香水,身上散发着蔬菜的气息。

    回北京两个礼拜,我都没怎么见到沥川。沥川的办公室在楼上,他每天上班不定时。我只有在开会、或者午饭的时间可以见到他。沥川总是刻意拉开我们的距离,不怎么主动找我说话,我也不到他那里去套近乎。大多时候,我们双目对视,互相点个头,各自拿菜,各自归座,连寒暄都没有。沥川从不给我打电话,除了工作需要,也从不给我发email。

    我很伤心,但我不在乎。只要知道沥川和我在一座大楼,只要每天能见他一面,哪怕是一句话不说,我都心满意足。没有这个先决条件,我没法moveon,就是这样没出息。

    cgp的中餐对素食者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。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有百分之九十是精力旺盛的男人,无肉不欢,剩下的女人又全是海鲜爱好者。我发现,我能吃的素食只有面包、米饭、水果和沙拉。而且,吃完之后很快又饿了。

    所幸我有同伴。为了保持体形,艾玛基本上也吃素。她偶尔吃点鱼,次数不多。她喜欢用很多的沙拉酱,其实是含有很重成分的奶制品。我连沙拉酱也不吃,只吃菜叶子。我们几个女翻译通常坐在一起八卦,我边吃边听。有时偷偷瞄一眼在远处另一张桌子上独自吃饭的沥川。沥川还是那么好看,只是有一点点瘦。穿着修身的西装,很神秘,很迷人。他从来不看我。

    “哎,你们看了今天从总部发来的通知了吗?”艾玛小声说,“沥川辞去cgp副总的职务,改任北京分部的主设计师,连降两级,不知出了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叫阿倩的翻译笑着说:“我也觉得奇怪。那现在江总,岂不成了他的上司?”

    “什么上司,江总是ceo,他是owner,好不好?江总不过替他家打工的。他不做总裁多半是嫌累,听说最近身体不大好,每天只能工作五个小时。”艾玛说。

    “我看他身体挺好的。对了,他的那条腿究竟为什么是跛的?小儿麻痹吗?”德语组的明明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猜是风湿性关节炎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是先天畸形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坚持帕金森症。安妮,你猜是什么?我们一人赌十块钱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我想了想,说:“车祸?截肢?”

    “义肢?no,no,no!沥川的腿不可以是义肢,不可想象他只有一条腿,那太让人伤心了。我宁肯他是帕金森。”

    大家一致反对这个选项,我无语了。

    “拿着人家的残疾来赌钱,不大厚道吧?”我嘀咕了一句。

    没有人理睬我,她们继续讨论:“艾玛,你去,你去故意把一杯水泼到他脚上,然后假装替他擦鞋子,顺便摸一把,不就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“摸?怎么摸?我在这里快十年了,沥川在这里也快七八年了,没看见他和任何女人勾搭。那个走了的朱碧瑄,追他追得要死,沥川调走了,她还在这里苦苦守了六年,不是最后也放弃了?”

    “要说追,我们都追过他,对吧?艾玛,你不是也追过吗?”

    “我连‘沥川iloveyou!’那样赤裸裸的email都写过。哪次情人节我不送他巧克力?不管用啊。人家从来不理我!”

    “那是以前,他风光得意,故弄玄虚。现在,我觉得他看上去有点消沉哎。正是你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哦。抓紧时间,趁虚而入。说到底,艾玛,你年纪也不小了。你和沥川差不多一样大吧。”

    “大他一岁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他更喜欢成熟一点的。抓紧了,艾玛。我们还指望你当了王太太给我们提工资呢。那,他一个人坐在那里,很孤独哦,你去找他说话嘛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不敢去吗?”艾玛笑着说,“一听说沥川回来了,我乐得睡着了都笑醒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真地端起碟子,扭着腰肢,真地向沥川的桌子走去。

    “记得我们的赌哟!”

    “哎,安妮,你手怎么啦?怎么在发抖?植物神经紊乱?”

    我用叉子用力叉了一块苹果,塞进嘴里:“没事。第一天素食,还不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搞什么素食嘛,你又不胖。还神经兮兮地给每个人发了通知,至于吗?”

    “我加入了动物权益保障者协会。”

    她们看着我,一阵乱笑。

    我迅速将盘中水果一扫而光,埋头回办公室。

    我命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素食这个方向来,不要去想艾玛,更不要去想沥川,我不断地对自己说,it'sover!over!

    打开电脑,我看见有人从msn上找我。图像是一只笑眯眯的桔子,居然是rene。

    “安妮,你好吗?”

    “挺好的。你呢?”

    “还行。你喜欢猫吗?”

    “喜欢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,沥川本来说和我们一起回来,现在他留在北京了,于是他把他的mia送给我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mia不是沥川的猫吗?”

    “看,你连这个都知道。这个mia是以前那个mia的孙女儿。以前那个老mia在死之前特能生,搞得他们家亲戚每人都被迫收养了一只。安妮,这个mia自从沥川走后脾气特大,天天咬我的模型。我辛辛苦苦做的模型,半个小时就给她咬成一团碎纸。我托人带它来北京送给你,好不好?我知道,你会好好对待mia的。”

    “沥川会同意吗?”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