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三十话钟糖说:“只要他跟自己和解……-《已枯之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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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他说他还听得见。”钟糖说,“他说他还是听见有电流声,还是听见你在叫他。他说他得去,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儿。”

    “他幻听了。”

    钟糖说:“他的手废了,再也没办法拿枪,平时也没办法拎太重的东西,只能拿些轻的,还会受到ptsd这个病的影响。有时候心理状态不好,右手就会抖得很厉害,东西都拿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,医生说治这个病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弱化自己的负面情绪,一步步从这件事里走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但他不想走出来。他说是他导致了这个局面,他没资格走出来,哪怕一辈子活在这种精神障碍里都是他活该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他一直在吃药。现在只是靠药物在控制,大概根本就没有好转。心理疾病这东西,人要是不能跟自己和解,都是迈不出第一步的。”

    钟糖说到这儿,就看向了陈述厌:“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,他家基本没有东西摆在明面上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很痛心地艰难应答:“是……这也跟ptsd挂钩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钟糖说,“他有时候晚上做噩梦,经常会梦到叶夏案。等到早上醒过来以后就会发作。有时候会惊恐,有时候会狂躁。狂躁的时候会摔东西,家里被他摔得七零八碎的,收拾起来麻烦,他干脆就不摆东西在明面上了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闻言皱眉:“他不是在吃药吗?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故意不吃。”钟糖回答,“他不肯放过自己啊,总会时不时故意让它发作——昨天晚上是打算吃的,是我赶在他吃之前给他送了安眠药泡水,不用谢我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:“……”

    陈述厌无言。

    “他创伤比较大。”钟糖接着说,“一在三层以上的高楼躺下,他就总感觉有人在看他。当年叶夏租了你们对面楼的三楼,一直都在监视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家里是黑白的,他也是怕弄些好看颜色会想起你。不是不想想起,是他一直对自己强调叶夏案,他一直让自己把那件事记得很深,别的事情他觉得没资格去想。”

    “你肯定不知道,其实当年你住院的时候,他不是没去。”

    “他去过,他一直在那儿。”钟糖说,“他做完手术,昏了三四天以后醒过来,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在一个医院,他醒过来没几个小时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看你了,但他没有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他一直没进去,但他一直在你病房门口。你清创的时候他在外面听,半夜的时候他在门口开条门缝偷偷看你,但怎么都不肯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记得,你清创的时候,他总坐在门口。”钟糖缓缓道,“他低头抓着脸,两只手都发抖。我说你不行就回去吧,他又不肯走,听得都把自己的脸抓花了也不肯走。”

    钟糖说完这些,就沉默了下来。

    陈述厌也没说话。

    空气里很安静,只有外面的风在一阵阵呼啸。

    两个人互相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我想说的,就这么多了。你们两个的事情,你们两个自己清楚,我也没什么资格说,毕竟你们自己比我清楚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没吭声。

    他看着钟糖,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,就那样沉默着不发一言,呼吸在轻轻发抖。
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气,往前倾了倾身,伸手捂住脸,将这口气在手掌里慢慢呼了出来。

    沉默了很久后,陈述厌开口询问:“他……能好吗?”

    钟糖说:“只要他跟自己和解。”

    “原谅自己,跨过这个坎,淡忘它。要想痊愈,只有这一条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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