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二十话(一更)“……你别折磨我了。……-《已枯之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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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这次刚抬起来,病房的门就被人拉开了。

    来的人一进来就道:“输完这瓶没了啊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撇了撇嘴,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,讪讪放下了手。

    来的人走到病床床头这边,摸着黑把床头的夜灯开关给打开了。

    夜灯的灯光不刺眼,很柔和。

    来的是个护士,她开了灯以后,才发现陈述厌人已经醒了。

    “醒了?”她说,“那你不错啊,手给我。”

    陈述厌默默把输液的手伸了过去。

    护士利落地给他拔了针,让他摁好,然后收拾起输液用的东西,多的话一句没说,就嘱咐了他几句早点睡注意休息多喝粥少吃辣以后,就关上了床头的夜灯,端着所有的东西走了。

    她走以后,陈述厌又低头看向徐凉云。

    徐凉云还是没醒,而且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以前可睡得没这么死,虽然说不上特别容易醒,但是有点小动静都会醒过来点。

    估计最近是太累了。

    陈述厌想。

    他又想起今天来救他的徐凉云,想起在昏迷时他听到的徐凉云一声又一声的嘶喊。

    那声音声嘶力竭,像在竭尽全力地把他拉出黑暗,也像害怕他再也出不来。

    陈述厌坐起了身,俯身过去,伸出右手,去轻握住了徐凉云那只缠了两圈绷带的右手。

    很凉。

    陈述厌轻轻皱起眉,摩挲了一下他的手。

    陈述厌和徐凉云牵过很多次手,他从来不是手脚冰凉的体质。哪怕是冬天的时候,徐凉云的手也不会很冷,牵一会儿就能暖和。

    医院里还有暖气,怎么会这么凉?

    陈述厌的目光又落在他手腕的绷带上。

    陈述厌没敢多碰,只轻轻在边上摸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倒是很想把这东西拆开看看,但万一这是在敷伤口就不好了。

    但这么一来就很匪夷所思了——如果只是单纯割腕的话,五年前留下的割腕伤,怎么到了今天还要缠绷带?

    是今天救他的时候又伤到了?

    会这么巧?

    陈述厌觉得不对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该把徐凉云叫起来,然后问他这些问题,再把将死时想到的那些话说给他听,再听一听徐凉云会怎么回答他。

    可徐凉云睡得很沉,陈述厌舍不得叫醒他。

    陈述厌开始纠结,摸着他的手纠结了好长时间——到底该不该把他叫醒。

    他想听这些问题的答案,可徐凉云这些天太累,他也不舍得叫醒他。

    他终究还是心疼徐凉云的,纠结了老半天,最后也没舍得叫醒他。

    很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以后,陈述厌就起身慢慢爬了过去,换了个方向,脑袋挨着徐凉云,手轻轻握住他一只胳膊,侧身躺下了。

    这么一握,陈述厌又感觉有点不真实。

    完全不是以前那个感觉,这人真的瘦了太多了。

    多得有点离谱。

    陈述厌再次忧愁地叹了口气,把人握紧了点,尽力往他身上靠,蹭了蹭他。

    兴许是交往五年留下来的身体记忆,这么一凑近徐凉云,陈述厌突然就困了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,沉沉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一夜无梦。

    医院的床没家里的舒服,陈述厌还没有枕着枕头,也不知道那个快递员到底是给他注射了什么,他浑身都有点没力气,睡得不太好。

    所以第二天,陈述厌一被紧紧抓住手腕,就醒过来了。

    手腕突然被人抓住,陈述厌浑身一哆嗦,茫茫然醒过来的时候,看到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缠了两圈绷带。

    抓住他的人力气很大,在颤抖,搞得陈述厌手腕生疼,还不得不跟着他一阵阵犯哆嗦。

    陈述厌茫然,眨了眨眼,又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喘息着哭。

    他更茫然了,下意识地迷糊着声音“啊?”了一声,转头看去。

    徐凉云此刻正紧紧抓着他一只手,左手紧抓着病床上的被子,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,浑身抖得恐怖。

    他在呼吸急促又粗重地喘息,在更咽,在哭,似乎有惨叫声憋在喉咙里一般阵阵声音发闷,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最不愿看到但又不得不看的景象。

    陈述厌被眼前这一幕吓懵了,平生第一次睡醒之后在十秒以内大脑就迅速开了机,开机速度战胜百分之百的历史记录。

    他手腕被抓得很疼,甚至在跟着徐凉云一阵阵抖。

    但他没空管这些。

    陈述厌连忙翻身爬了起来,伸手去推了推徐凉云,叫了他一声:“徐凉云!?”

    徐凉云没反应,一阵阵抖得更厉害,左手都已经颤抖得抓不住床单,就那样仿佛要溺水而死一般四处乱抓,像渴望一个能救他的杆。

    陈述厌连忙去抓住他左手,很用力地握住了他,又叫他:“徐凉云!!”

    徐凉云仍旧没反应,他喘得更厉害,像在挣扎。左手紧紧回握住他,力气大得像要把他也拽下来。

    “徐凉云!!”陈述厌急得快疯了,声嘶力竭地叫他,“徐凉云!抬头!!徐凉云!!!”

    徐凉云突然猛一个抬头,腾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陈述厌刚刚急得已经倾身过去了些,徐凉云这一突然起身,就哐当一下撞上了他的脑门。

    陈述厌猝不及防,一下咬了舌头,脑袋嗡了一声,晃了一下,一屁股坐了回去,倒到了床上,“呃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还拉着徐凉云那只左手,右手也还被他拉着,于是陈述厌这一坐回去,就把徐凉云也一下子拉了过去。

    噼里啪啦一阵响。

    一阵天旋地转之后,徐凉云就扑到了陈述厌身上。

    徐凉云半压着他,满头冷汗淋漓,跟刚淋过雨回来一样,大口大口喘着气,眼神惊疑不定,非常恐惧,似乎刚刚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景象,眼睛红得吓人,还有眼泪在往下淌。

    他还在轻轻发抖。

    陈述厌脑门被撞红了一块,有点疼,但此时此刻发生的事魔幻得让他觉得这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他看着徐凉云,愣了好半天。

    徐凉云好像根本就没回过神来,一直在喘气发抖,呼吸都发哑,眼睛直愣愣的,好像根本没回到现实里来。

    他还在害怕。因为害怕,他也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在抓着谁。

    陈述厌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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