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-《庸俗童话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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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谧死盯他几秒,突地情绪溃散,五官拧成苦瓜:“我都这么惨了,你还要这样子说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要在外面哭了吗?”张敛提醒。

    周谧一秒逼退泣意:“不,我不会哭的。”

    张敛说:“想哭就哭吧。”

    周谧揉两下鼻子:“不想哭了,我就是有点害怕。”

    张敛问:“怕疼么?”

    周谧说:“怕死。”

    张敛说:“不会的。”

    周谧抬头:“如果我死了你会给我偿命吗?”

    张敛沉吟少顷:“我会殉葬。”

    周谧摆明不信:“真的?”

    张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哄小孩儿还是吓唬小孩儿:“对,但可能不顺路,毕竟你要去天堂,我要下地狱。”

    周谧眨几下眼:“那你先送我到天堂门口,然后你再去地狱。”

    接着又像交代后事那般说:“如果待会我情况不好,发生意外,你记得及时叫我爸妈还有我朋友过来,我希望在临死前还能见他们一面。”

    张敛暗叹:“不会发生这种事的,周谧。”

    “我查过的,还是有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的,”她开始钻牛角尖,一脸严肃地取出手机:“你存一下他们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好,”张敛百依百顺:“回病房就存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他们没有在外面待很久。

    很快就回到病房静静等候,两人各占沙发一侧,几乎无交流。

    不到一个小时,剧烈的疼痛就将周谧淹没了,像把她小腹内的所有器官都撕裂,又重新绞在一起,并不断重复这个过程,一阵接一阵,酷刑般痉挛着。

    张敛见她蜷起上身,面色惨白,忙起身靠过去问:“很疼吗?”

    周谧泪水珠串般往外掉,语无伦次形容:“哪里只是很疼啊,我以前都没怎么痛经过,但我觉得比真正的痛经……唔……比痛经要疼一万倍……还不止……”

    张敛浓眉紧锁,一字未发,将她脑袋按来怀里。

    周谧也顾不上任何形象,几近条件反射地圈紧他腰,像在炼狱里扒住一条生路,发泄大哭。

    张敛倾身抵住她头顶,像之前多次一样,亲吻她的发梢、额角,并以此为哄慰。

    但那些时候,他们都不是现下这种状态。

    周谧闷回他胸前,断断续续地抽噎,嘴里重复着某个字,像在唤谁。

    张敛仔细听了听,发觉她在叫她母亲:“我妈……我妈在我旁边就好了,我想要我妈……”

    张敛深吸气,微别开脸,抚摩着她不停被汗打湿的额头。有个瞬间,他在一种从所未有的心窒中,接受了周谧对他的看法:张敛,你确实不是个东西。

    女孩哭得最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,他唇瓣翕动,说了三个字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其实到后面,痛意已经不那么真切了,逐渐从身体与神经中涌出,远走。可周谧的泪水还是难以停息,她清楚此刻的自己还是糟糕的,脆弱的,鬼哭狼嚎的,面目不清的,是她永生永世都不愿再回忆的。

    恍惚间,她想起幼儿园时第一次割伤手指,想起在水泥地上不慎跌跤时伤口模糊的膝盖,想起初潮那天她手足无措疯跑回家哭着问妈妈怎么办才好的蠢样子……

    妈妈看着她直笑:你长大了啊。

    原来,原来,成长不光是炼乳般的奶黄,抽条茁长的青绿,跳跃的蓝白校服,草莓浴球一样的粉色泡涌,冷银灰的广厦与高架,它还有一种颜色,更隐晦也更浓烈,叫血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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